去年七月，我有幸成为一名新增派的驻村第一书记。到岗后，第一份工作是交接了一本手记，手记中记载着：依然记得第一次推开老温支书家的木门时，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递来的搪瓷缸。茶水是浑浊的，倒映着老屋漏雨的屋顶，也倒映着老人眼里的暮色。前一任驻村第一书记老蒋同志对我讲到：那是三年前的深秋，我作为选派的驻村干部，带着热情与憧憬走进这个被群山环抱的村落，却撞见了一屋子沉甸甸的沉默。
      那时老温支书说：山路的崎岖曾让这里成为信息的孤岛，当他们提出要在悬崖上凿出通村公路时，蹲在墙角的王二叔用烟斗敲着鞋底："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，折腾啥？"可当测绘队的红马甲像火苗般跃动在峭壁上，当第一声开山炮震落崖壁的积雪，我分明看见他悄悄把自家晒好的柿饼塞进了施工队的工具箱。
      土地是最诚实的预言家。冬至前，二十三名妇女在晨雾中采摘着脐橙，她们包着蓝印花布头巾的身影，像一串跳动的音符，谱写着脐橙经济合作社的乡村振兴新篇章。老果农李大爷颤抖着剥着新摘的脐橙："这果香，和我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。"
      信心的传递比山风更快。如今，当留守儿童教室的读书声惊醒了沉睡的祠堂，当光伏板在屋顶织就星空的倒影，当七十四岁的范大爷与在温州就学的孙子开启了视频通话时，当新型无人机飞跃田间地头参与春耕时，我读懂了乡村振兴最深的隐喻：那些曾被岁月磨蚀的，终将在时代的回响中重新闪耀。
      春分将至，村口的百年香樟树下，新漆的"乡村振兴"牌匾泛着温润的光。放学的孩童追逐着掠过稻田的白鹭，他们的书包上晃动着新设计的logo。老支书的搪瓷缸还在，只是倒映的不再是漏雨的屋檐，而是文化墙上那句用金粉勾勒的标语——"信心比金子更珍贵"。山风拂过层层麦浪，我听见土地深处传来种子破土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