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，某县县委书记召开“吐槽大会”的新闻引发关注。本应是打破隔阂、广纳民智的革新之举，细看之下，参会者清一色为“县处级领导及党政班子一把手”，不免令人愕然。一场没有企业家、没有市民代表、没有任何一线“外界声音”的会议，被冠以“汇聚民智”之名，究竟是治理创新，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“内部秀场”。
      闭门造车，何谈“汇民智”。治理现代化的核心要义之一是开放与参与。真正的“民智”，蕴藏于市场主体的经营困境中，体现在普通市民的日常诉求里。将参会范围严格限定于体制内“关键少数”，本质上是将“吐槽大会”降格为一场扩大版的内部民主生活会或工作推进会，固然能起到一定程度的内部督战、协调矛盾作用，但以“汇聚民智”为宣传点，无疑是夸大其词。这种闭环式“吐槽”，从开始就排除了真正的社会声音，其过程的激烈与热闹，便成了无源之水、无本之木，也难以触及真正的民情民意，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“自说自话”。线上留言板的入口，理应是365天不打烊的“吐槽窗口”，让民意有直达的路径。
      避重就轻，何为“真问题”。缺乏多元参与主体，必然导致议题设置的片面与安全。在清一色领导干部构成的场域中，真话难免打折扣，“吐槽”内容极易滑向两个方向，要么是聚焦部门间、上下级间的内部协调与权责博弈，沦为官僚体系内部的“摩擦损耗”讨论；要么是集中于那些技术性、执行层面的“安全”问题，而对涉及深层利益调整、资源分配矛盾、历史遗留顽疾等真正需要外部监督和民智破解的“硬骨头”，则可能默契地绕道而行。这样的会议，更像是解决“家务事”的内部协调会，而非直面公众关切的治理革新会。其成果，也大概率是一份精致的、却与公众感知存在温差的内部分工整改清单。
      本末倒置，创新为了谁。必须警惕，将“吐槽大会”此类新颖形式作为亮点宣传，本身可能成为一种新的形式主义。其重点似乎不在于解决了什么，而在于“召开了”这个动作及其带来的传播效果。最后沦为一场“为了创新而创新”的治理表演，一方面向上级展示“积极作为，锐意改革”的姿态，另一方面在舆论场打造“开明、亲民、有魄力”的人设。这也恰恰反衬出某些常态渠道的“不必要”或“低效”，如果日常的民意反馈、部门协调、督查问责机制运转顺畅，何需如此大动干戈，用“吐槽大会”来解决本该在流程中消化的问题，这样的形式像一次“破冰”尝试，但更像一面镜子，照出了常规河道里的淤塞。
      基层探索治理新模式的积极性值得肯定，但若新瓶装旧酒，甚至以华丽辞藻掩盖封闭本质，非但无益，反而会透支政府公信力，加剧公众的疏离感。真正的汇聚民智，需要拿出向市场主体、向普通市民敞开大门、聆听刺耳之声的勇气；需要建立制度化、常态化、非选择性的公众参与渠道；更需要将收集到的真问题，置于阳光之下，以钉钉子精神推动整改，并接受人民的最终评判。否则，任何形式的“创新”，都可能只是又一场精心编排的“治理真人秀”。（作者：孙洋）